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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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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世間多少癡男怨女,往往情不知所起,卻一往而深。

“我從未見過槐卿對哪個女子這般,他對別人總是舉止得當,進退合宜,在松釀姑娘面前卻好似換了個人,毒舌又小心眼,像極了他小時候。”

李師師看著漸漸遠去的楚槐卿,眸中晦暗不明。

縱然這位楚公子確實對松釀有幾分情誼,但也到此為止了。

否則,他怎會因為幾句口角,便丟下松釀一個人離去。

天色已晚,從夜市到松家少說也得半個時辰,他就放心讓她一個人獨自夜行?

既然如此,不如早點了斷,免得徒增煩惱!

“楚公子貴為尚書之子,自是前途無量;松釀只是小小的商戶之女,又自小不懂禮數,實在配不上楚家的門第。”

“再說,官商通婚,他可願意承受這樁婚事帶來的後果?”

士大夫重風骨,重名聲。

他若是娶一個商人之女,免不得朝臣的彈劾,到時候加官晉爵又怎會輪到他?

他這種世家子弟,家族利益至上,是他們從小的信條,又有幾人能掙脫這命運的枷鎖?

趙佶默了默,看向面色平淡的李師師。

她說的是松釀,可為何他卻覺得她是在借指自己。

趙佶:“山重水覆疑無路。”

李師師扭頭看他,面上微微一笑,知他想說的是後一句。

趙佶突然間來了興致,望著底下人來人往的街市,笑道:“不如我們打個賭,看看他會不會追過來。”

松釀氣鼓鼓地往家走,慢慢出了夜市的範圍,拐進無人的小巷。

夜黑風高,四下安靜。偶有狗吠聲傳來,襯得街巷更加幽寂。

月光躲在烏雲之後,猶抱琵琶半遮面,朦朦朧朧籠罩著大地。

樹影婆娑,背後隱約有人影晃動。松釀心下一驚,略略加快了步伐。

身後的黑影靜悄悄地尾隨其後,不近不遠,甚至聽不到腳步聲。

松釀猛地回頭,卻什麽都沒看到。空蕩蕩的街巷連半個人的蹤跡都沒有。

難道我是遇到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?

她渾身一哆嗦,整個人因為這個想法僵硬了三分。

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怕鬼!

以前出門在外聽了太多靈異故事,以至於置身黑暗中便總容易腦補那些駭人的畫面。

只見她雙手抱頭,一閉眼把腿就跑,像是身後有惡鬼在追。

對於這個賭,李師師下意識不想應允。但面對趙佶那熠熠發光的眸子,又把拒絕的話咽進了肚子。

沈默不語,通常代表著她的應允。

她垂眸看向人潮湧動的鬧市,眼神專註。青絲因她的動作向前滑落,只給趙佶留下一個半遮半掩的側臉。

梅花的香氣浮動,縈繞在鼻尖。溫柔的月夜中少女孤傲而清冷,遺世而獨立。

人群中,有人去而覆返,腳步匆匆。

那人一身墨色長袍,衣袂隨風飄動,腰中玉玨叮當作響。俊朗的面容冷峻而高傲,似山澗孤狼。

李師師望著那抹黑色身影穿越過人群,喃喃自語道:“他竟真的回來了。”

松釀如過街老鼠般正拼命往家趕,生怕稍有遲頓便被身後的厲鬼抓住。

慌忙逃竄之中,她也沒認真看路,一不小心便與對面之人撞了個滿懷,嚇得她直接抱頭蹲地,大聲求饒。

“天靈靈,地靈靈,太上老君快顯靈。這位鬼大人,我從來沒做過什麽壞事,最多也就是撒撒小謊,騙騙人,您千萬不要找我附身啊!”

來人一怔,有些哭笑不得,緩緩在松釀面前蹲下,拿開她的雙手。

“姑娘,是我!”

松釀聞言擡頭,眼中淚光閃爍,看到是春茶,哇的哭出聲,聲嘶力竭,邊哭邊哽咽。

“春茶,你......你跑哪去了?我......我找了你半天,急死了,剛剛有惡鬼......跟著我,我快嚇死了......嗚嗚.....”

春茶拍拍松釀的背,幫她順氣,向她身後望去,空蕩蕩的街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,怕是自家姑娘又胡思亂想了。

“姑娘,你又自己嚇自己,沒有鬼,可能是樹影。”

松釀擦擦眼淚,站起身,緊緊拽著春茶的衣袖,戒備地看向四周,嘴唇發抖,滲出幾分哭腔。

“我們趕緊回家吧,我感覺這鬼在盯著我們。”

巷中的黑影一僵,無語地輕笑。

松釀拉著春茶一路小跑回到酒樓,方才放下心。

進入後院,樹下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,正在來回踱步。

“範公子!”春茶腳步一頓,驚呼出聲。

那人聽到動靜,擡腿向她們走來,眉眼之間甚是焦急。

“松釀,你去哪了?怎麽這麽才晚回來,我派人去楚家打聽,他們說你上了楚家二郎的馬車。”

“如今你也是個大姑娘了,怎麽可以隨便上陌生男子的馬車,還玩到這麽晚,若是讓人知道,成何體統?”

松釀今夜被嚇得不輕,本想和他倒倒苦水,沒想到範中上來便不分青紅皂白對她一通數落。

她心中一陣酸澀,眼眶一熱,隨即冷笑:“誰說他是陌生男子?”

範中一楞,擰著眉看她,不知她此言何意。是她和這位楚公子認識還是她對他有特殊的情誼?

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春茶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模樣,趕忙抻了抻範中的衣袖,搖搖頭,示意他不要再說,順便解釋:

“姑娘以前救過楚公子,楚公子也幫過老爺,所以姑娘與他有幾分交情。”

範中這才松了口氣,面容也柔和了幾分,嘴上卻仍不饒人。

“雖是舊識,也不該耽擱到這個時辰,最不濟也該派個人來報信,讓我們放心。這楚家也是百年世家,怎的如此沒有禮數?”

松釀剛想反駁,替楚槐卿講話,可念及他把她拋下,害她一個人走夜路被鬼追,她就氣得牙癢癢。

都不是好東西!

她懶得再和範中爭論,徑直往自己房間跑去。

範中跟在她身後,依舊喋喋不休,不外乎是什麽女子該重視自己的名聲,不該這樣,不該那樣......

聽得松釀一陣心煩,這家夥現在怎麽比他爹還能嘮叨!

當初那個陪她鬥蛐蛐、掏鳥窩的少年終究是肉包子打狗——一去不回了。

歲月果真是把殺豬刀,將曾經肆意純真的少年雕刻成了如今這般古板正經的模樣。

“範中,天色已晚,我要休息,男女授受不親,為了我的清譽,還請你早點離開。”

說罷,不等範中反應,便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。

範中悻悻地摸摸鼻尖,剛剛若是再近一寸,他的鼻子就要遭殃。

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,她這嘴上功夫當真了得!

“春茶,你下午去何處了?怎麽不見你在松釀身邊服侍?”

候在一旁的春茶一楞,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竟關心起自己來。

“回少爺,下午我本是打算和姑娘一起去買些筆墨紙硯,結果路上遇到了成叔,就是天成醫館的老板,他與老爺是舊識。”

“他說對面開了家醫館和他搶生意,便求姑娘幫忙。姑娘為了......為了......”

範中擡眸,對春茶吞吞吐吐的模樣流露出幾分不滿,催促道:“為了什麽?”

春茶趕忙繼續:“姑娘為了成叔不找老爺上門提親,便答應幫他調查對手的情況,還答應幫醫館扭虧為盈。”

沒想到松釀為了拒婚竟甘願做到如此地步,看來她對成家兒郎是當真沒興趣。

思及此,他心下一喜,整個人舒展開來。

“然後我們就一起去了那家新開的醫館,掌櫃帶我們進入內院之後,姑娘讓我去跟著他,看看他去和什麽人報信。”

春茶頓了頓,面色有些難為情,結巴道:

“結果......結果我不知道怎麽就昏過去了,醒來已是戌時,醫館掌櫃告訴我,我有些血虧,所以不小心暈了過去。”

“你確定自己是暈過去的?”範中追問。

他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,春茶身體一向好,連病都很少生,怎會無緣無故暈倒。

春茶眼睛向左上方轉了轉,認真回想在醫館發生的一切,但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倒下的。

只記得似乎有淡淡的花香襲來,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。

“不知道,我也不確定。”她搖了搖頭,一臉迷惑。

範中擺擺手,示意她不必再想。既然人平安回來,想必那個醫館也不存在什麽惡意。

突然想到什麽,他扭頭朝緊閉的房門看了看,對春茶吩咐:

“我從家裏帶了上好的徽墨,你明天去我房裏給她拿來。”

春茶點頭,望著那抹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翌日,松釀起床洗漱完便坐在書桌前準備作畫,剛剛拿起筆,突然想到昨日忘了買墨,剛拿起的筆又垂了下去。

正當此時,門吱呀一聲被推開,春茶手中捧著個木匣進來。

松釀擡眸,嘟起嘴,將手中的畫筆置於唇瓣上,用手拄著臉,百無聊賴,語氣散漫。

“春茶,你手裏拿的什麽?”

春茶小心翼翼地將木匣放在桌上,笑意盈盈地打開。

“這是範公子帶來的上好的徽墨,他叫我拿來送給姑娘,賠罪。”

前面都是真的,除了賠罪這兩個字。

松釀聞言,眸子一亮,興沖沖地站起身,將匣中的墨塊拿起放在鼻下聞了聞。

“果然是正宗的徽墨,還算這家夥有良心。”

春茶笑笑,果然還是範公子了解自家姑娘,知道送她什麽能討她歡心。

“春茶,快幫我研磨,我要試試這上好的徽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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